经济增长放缓和清洁能源激增共同为全球变暖斗争带来了分水岭。
2024年11月22日 GMT+8 23:00
刘富国在火力发电站工作了近四十年，这些发电站推动了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但经济的迅猛发展也使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污染国，温室气体排放空前加速，导致地球走上了灾难性的气候之路。
十月，甘肃省敦煌市敦煌光伏产业园的光热发电站。 摄影师：沈其来/彭博社
作为一名在新疆和内蒙古等地的电厂工作的工程师，这位 60 岁的老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中国一起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转而使用清洁能源。然而，十月的一个下午，在甘肃省西北部的沙漠中，刘站在有史以来最复杂的太阳能发电阵列的中心，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大约有 12,000 面镜子，用于收集阳光。
“电力行业发展得太快了，”刘志军在敦煌的一家工业工厂里说道，他头戴红色安全帽，身着卡其色工作服。该工厂的一系列可再生能源装置产生的电力足以为 70 多万户家庭供电。“这些技术的发展速度令人难以想象。”
几十年来，中国经济的迅猛扩张和对污染燃料（尤其是煤炭）的无尽需求交织在一起。以当前美元计算，中国年度国内生产总值从 1990 年的约3610 亿美元跃升至 2020 年的约 14.7 万亿美元，而中国的煤炭消耗量增长了三倍，二氧化碳排放量增长了两倍多。2010 年，当中国超过日本成为第二大经济体时，它已经占到全球碳污染总量的四分之一，并且这一排放量还在继续扩大，占去年总量的 30% 以上。
中国加速发展的势头如此之快，自1850年以来，其在全球排放量中所占份额已经大致相当于欧盟27个国家的总和——而这些国家中的许多国家的工业化进程至少比中国早了一个世纪。
10 月份的甘肃省敦煌光伏产业园。摄影：沈其来/彭博社
如今，推动中国气候破坏狂潮的因素似乎正在消退。前所未有的太阳能、风能和其他清洁能源的使用已经开始限制该国的煤炭消耗。同样重要的是，低迷的经济在第三季度放缓至18个月以来的最低水平，这已经冷却了钢铁和水泥等重工业中排放最密集的领域。而习近平主席的长期战略是永久性地从污染行业转向更清洁的高科技制造业
上述因素综合作用，让中国走上了本世纪初几乎无法想象的境地——中国的碳排放可能已经达到峰值，远早于习近平设定的2030年最后期限。
世界最大污染国
中国是化石燃料和工业二氧化碳排放量最大的国家
“电力行业在中国的排放轨迹和脱碳进程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能源与清洁空气研究中心（CREA）中国政策分析师贝琳达·舍佩 (Belinda Schäpe)表示，该中心是一家跟踪中国污染情况的非营利组织。“今年上半年，可再生能源增长如此之快，以至于它们确实推动了煤电需求的下降——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轨迹。”
本月早些时候，气候科学家联盟“全球碳计划”预测，中国今年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将比 2023 年增加 0.2%，不过预测范围也包括潜在的下降。
气候里程碑并非板上钉钉。经济增长的快速反弹，或政府采取的任何直接刺激措施都可能减缓进展速度。
尽管如此，如果中国能够果断放弃每年增加排放量，而不是受到金融危机或新冠疫情的暂时影响，那么全球碳污染将有望达到峰值。
虽然中国无法独自解决其他国家和关键行业在气候目标方面进展不力的问题，但其影响将是巨大的。污染的快速减少可以帮助世界以更便宜、更可行的方式来限制全球气温上升，因为全球气温上升可能危及数亿人的生存，破坏生态系统，并降低经济增长。中国取得的里程碑式成功也可能维持国际气候行动的势头，即使美国在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连任下有所退缩。
全球碳计划执行董事佩普·卡纳德尔表示：“我们可能开始看到中国排放量真正放缓，甚至达到峰值，这将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2018年，习近平在青海省宣传环境保护的广告牌。摄影：沈其来/彭博社
习近平最初宣布中国的目标是在 2030 年前达到碳排放峰值，并在 2060 年前实现碳中和，这一宣布同样令人惊讶。2020 年 9 月，他在一次虚拟联合国大会上的讲话阐述了这些计划，这让其他领导人感到困惑，包括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和时任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他们在前几天曾游说他做出承诺——但他没有透露任何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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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知情人士透露，即使现在有证据表明排放将达到峰值，但中国的政策制定者仍然不愿公开讨论这一前景，官员们在最近与西方外交官的会谈中也拒绝了这一想法。
中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国家最高经济规划机构）和生态环境部没有立即回应通过传真发送的置评请求。
承认中国即将迈向气候里程碑，将使人们对习近平承诺大幅加快减排速度、制定更全面的战略以应对二氧化碳以外的强效温室气体（如甲烷和氢氟碳化物）的期望更高。中国目前的 2060 年净零排放目标比许多主要经济体晚了十年，现有政策被对国家战略进行评级的独立组织“气候行动追踪”评为“严重不足”。
2023 年，天津存放的风力涡轮机叶片。摄影师：Qilai Shen/Bloomberg
气候分析师劳里·米利维尔塔 (Lauri Myllyvirta)表示，习近平宣布 2020 年减排计划后，中国的发展势头最初看起来很弱。米利维尔塔自 2015 年起在北京生活了四年，以更好地了解中国空气污染和排放的变化。电力需求激增和燃料供应紧张导致 2021 年电力短缺，政策制定者对此作出回应，重新转向使用煤炭——导致国内煤炭产量和进口量均创下历史新高。
2023 年初，Myllyvirta 和其他分析师注意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趋势：太阳能部署开始激增。截至 5 月，中国新增太阳能板的数量已超过 2022 年全年，当年年底的新增太阳能板数量超过了美国历史上的新增太阳能板数量。根据彭博新能源财经汇编的数据，太阳能和风能的年新增装机量比前 12 个月增加了一倍多，超过了世界其他地区的总和。
去年8月，米利维尔塔假设，一旦大量清洁能源接入电网，中国的化石燃料燃烧量就会减少，平均排放量将在2023年达到峰值。但也有一些条件：可再生能源的部署速度需要继续，中国必须避免能源消耗的突然激增。
BNEF 在 9 月份的一份报告中指出，中国电力行业的排放量应该从今年开始下降，交通运输行业的污染峰值也即将到来。分析师们将通过 1 月份中国月度经济数据和 2 月份预计发布的年度数据（单位 GDP 的化石燃料消耗和排放量）来确认最终答案。
江苏徐州 7 月停工。房地产行业低迷影响钢铁和水泥生产。资料来源：彭博
预兆是好的。太阳能和风能的部署有望打破去年的记录，并在 7 月超过了习近平设定的 2030 年清洁能源发电目标。由于房地产行业的低迷，钢铁和水泥产量有所下降，这两类行业的排放量约占中国排放量的 18%。
尽管如此，能源需求仍在增长，9 月份的热浪给能源需求带来了新的压力，因为居民们开始使用空调。根据BNEF 的数据，今年上半年化石燃料发电量比 2023 年同期增长了 1.7%。煤炭仍然是美国的主要燃料，到 2023 年，煤炭将占电力结构的 60% 左右。
煤炭仍是中国能源领域的关键
近年来，太阳能和风能的新增装机容量已超过煤炭，但煤炭仍是能源结构中的主导因素，预计到 2023 年将占发电量的 60%
“我们不应该忘记，中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正在为庞大的人口进行现代化建设，”国家能源局法制和体制改革司司长宋文在 8 月份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实现碳排放峰值和碳中和的目标还需要付出巨大努力。”
全球各国政府被迫提高减排计划的雄心，承诺在 2035 年前实现减排，这些承诺将于明年初提交给联合国。周四，欧盟、加拿大、墨西哥和其他国家利用在阿塞拜疆巴库举行的COP29 气候大会上的会谈，呼吁排放大国公开承诺加快减排步伐，许多人认为这一信息是针对中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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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bloomberg.com/green-united-nations-climate-summit)
中国国务院副总理丁薛祥在巴库峰会上发表讲话时表示，发达国家需要“带头履行减排义务”，而“发展中国家也需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而为”，中国被列入第二组。他说，中国的 2035 年排放计划将“涵盖整个经济领域和所有温室气体，并力争在 2060 年前实现碳中和”。
对于世界其他地区来说，最关键的因素是中国如何快速削减每年超过130 亿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而不是总量何时达到峰值。像美国、日本和英国等经济体那样逐步减少排放量不会产生足够的影响。需要的是大幅减少排放量。
碳排放的历史份额
“即使排放量确实稳定下来，仍有许多工作要做，才能走上正轨，”CREA 联合创始人、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非常驻高级研究员、驻赫尔辛基的米利维尔塔 (Myllyvirta) 表示。
牛津能源研究所中国能源研究负责人米卡尔·迈丹 (Michal Meidan)对中国的做法进行了 20 多年的研究，他表示，中国最近放缓增长的举措以及习近平更广泛的产业战略表明，政策决定可能会给予支持。
刺激措施并未针对支撑重工业，官员们仍然专注于向所谓的“高质量增长”转型，中国在电动汽车、电池和太阳能电池板领域的主导地位不断上升就是一个例证。
吉利汽车控股有限公司的 Zeekr 电动汽车将于 2023 年在中国太仓港运往欧洲。资料来源：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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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让那些不再有用的行业承受巨大的痛苦，”她说，“中国真正想要的结果是更精简、更环保的工业机器。”
在敦煌太阳能发电厂以东约 320 公里（199 英里）处，机械工程师张伟民管理着瓜州县的一个风电场，他说这个风电场可以满足大约 60 万人的电力需求，并将清洁电力输送到 2,800 公里外的湖南省。
该地区的风力发电能力比澳大利亚还大，开车穿过巨型涡轮机林需要 30 多分钟。他说，即使拥有如此规模的清洁能源部署，中国仍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实现零排放。“我们在这方面的工作还远远不够，”张说。
